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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新网沧州9月28日电 题:吴桥搭“桥”,河北如何借杂技“桥”通世界? 作者 张子扬 陈林 王天译 仲秋时节,大运河畔的“杂技之乡”河北吴桥,吸引了海内外媒体的聚焦。 28日,第二十届中国吴桥国际杂技艺术节在这里开幕,来自19个国家和地区的28个代表世界顶尖水平的杂技节目汇聚于此。这也是中国吴桥国际杂技艺术节自1987年举办以来,主体活动首次“回家”在吴桥举行。 吴桥之“桥”,在运河、在杂技,亦在交流。吴桥之“桥”,让杂技技艺与运河文化相依相生、紧密相连,从运河畔的草根艺术发展成为享誉世界的文化名片。吴桥搭“桥”,是以杂技艺术节为媒,搭起河北与世界的联通之桥。中国吴桥国际杂技艺术节与吴桥的“相遇”,不只是一次众望所归的惊艳邂逅,更是一次河北与世界的深情相拥。9月28日晚,第二十届中国吴桥国际杂技艺术节开幕 。中新网记者 翟羽佳 摄 杂技与运河:解码吴桥为何成为“杂技之乡”? 刚刚建成投入使用的吴桥杂技博物馆,已是“杂技之乡”新地标。馆前的大运河流经路线造型图、展厅入口处由拱桥和杂技雕塑组成的造型,正成游客新的“打卡”点。而这,也构成了外界解读吴桥杂技发展路径的隐形“密码”。 “上至九十九,下至刚会走,吴桥耍杂技,人人有一手。”这句在当地流传已久的俗语,折射出这座小城与杂技的深厚渊源。冀鲁交界的吴桥,地处华北断陷黄骅坳陷区,过去土地易涝多盐碱,县志有“人稠土瘠更难堪”的记载。 河北省杂技家协会副主席、沧州市大运河文化研究会副会长齐志义接受中新网专访时说,吴桥杂技历史悠久,由先秦“蚩尤戏”和汉代“角抵戏”发展而来,贫瘠土地迫使当地人将锅碗、桌椅等日常工具与武术器械转化为表演道具,农闲时靠耍杂技卖艺糊口。而随着京杭大运河的修通,吴桥杂技艺人沿着运河走南闯北,这种流动性不仅让杂技突破地域限制,还促进了南北艺术形式的融合,一步步将杂技表演从市井坊间推向世界舞台。 运河在吴桥县境内直线距离25公里,河道长度却达到34.8公里,“九曲十八弯”的秀美河段也哺育着两岸的杂技艺人。“小小铜锣圆悠悠,学套把戏江湖走。南京收了南京去,北京收了北京游。南北二京都不收,条河(运河)两岸度春秋……”这首在吴桥艺人中口口相传的锣歌,反映运河与吴桥杂技的深厚渊源。 “大运河承载、孕育、见证了吴桥惊险奇绝的独特杂技文化。”齐志义说,京杭大运河既是吴桥人赖以生存的主要河流,也是吴桥人走南闯北的重要通道。大运河吴桥段所属的南运河漕运发达,码头众多。以跑码头卖艺为生的吴桥艺人,随运河北上南下。大运河的开通扩大了吴桥杂技传播范围,对吴桥杂技文化的融合创新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也让吴桥成为享誉世界的“杂技之乡”。 “走出去”与“慕名来”:管窥吴桥杂技何以联通世界? 一百多年前,随着一大批吴桥艺人走出国门,吴桥杂技也开始正式走向世界。吴桥杂技博物馆里一张《吴桥杂技艺人世界演出示意图》,记录下当时吴桥杂技艺人的足迹遍及意大利、德国等世界50多个国家和地区。 出身于杂技世家的于金生,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吴桥杂技代表性传承人,曾多次在国际杂技比赛中获奖。他说,当时随着孙福有、赵凤岐、史德俊等一批吴桥杂技艺人走出国门,具有东方文化底蕴的吴桥杂技开始名扬世界。他们将中国杂技艺术向世界传播的同时,也将中国杂技与不同国家的文化融合,搭建起文化交流的桥梁。而他的爷爷,正是其中之一。 时至今日,仍有许多吴桥杂技艺人侨居海外数十个国家,传承着这一古老民间技艺。于金生说,杂技的魅力之一,就是可以跨越语言和文化障碍,在世界各地播下友谊的种子。一代代走出国门的吴桥杂技艺人,接力让“杂技之乡”品牌越叫越响。 随着吴桥杂技在国际的知名度越来越高,来这里学习的外国学员也越来越多。走进河北吴桥杂技艺术学校训练厅,来自老挝、越南、肯尼亚等国家的20多名“洋弟子”正在中国教练指导下,认真学习着中国杂技。从2002年至今,该校已为30多个国家和地区培养外籍杂技学员700余人,他们曾在吴桥学习,学成后又走向世界各地,或进行杂技表演、或从事杂技教学,成为中外文化交流的桥梁。9月25日,来自肯尼亚等国家的杂技学员在河北吴桥杂技艺术学校练习杂技。 中新网记者 翟羽佳 摄 多次到吴桥学习杂技的老挝杂技演员红姆巴斯说,从吴桥学习后再回老挝演出,很多人惊讶于她的表演,每次她都会开心并且大声告诉观众“这是从中国学到的杂技”。她还尝试将自己国家的传统舞蹈等文化元素与吴桥杂技进行融合,编排新节目。在她看来,杂技文化为两国架起了友谊的桥梁。 第一次从越南来中国学习杂技的黄祝安则表示,希望有朝一日能参加中国吴桥国际杂技艺术节,和世界各地杂技高手同台竞技。 河北与世界:一场杂技为媒形塑开放的再对话 1987年,河北以主动的姿态推进开放,在全国较早打出节庆文化牌,创办了中国第一个杂技节,开创性地走出了一条文化艺术搭台唱开放大戏之路。此前3年,河北创新性举办了首届“河北省利用外资引进技术暨出口商品贸易洽谈会”(中国·廊坊国际经济贸易洽谈会的前身)。 走过38年的中国吴桥国际杂技艺术节,不仅成为与摩纳哥蒙特卡洛国际马戏节、法国巴黎“明日与未来”国际马戏节并称世界杂技三大赛场的国际性杂技艺术节,也日渐成为河北对外开放的重要平台。中国杂技家协会主席边发吉说,中国吴桥国际杂技艺术节不仅让世界看到了河北的身影和形象,更为社会经济发展起到了积极的助推作用。 同样,走过41年的中国·廊坊国际经济贸易洽谈会,也正被打造成为河北对外开放的重要平台。在观察人士看来,此次中国吴桥国际杂技艺术节的举办,是今年继中国·廊坊国际经济贸易洽谈会后,内环京津、外联渤海的河北与世界的又一次开放式深度对话。无论是吴桥杂技的“花开四海”,还是河北商贸物流的通联天下,都让河北桥连世界,与世界的距离更近了。河北既向外展现高水平对外开放的信心和决心,亦为外界观察、解读中国式现代化场景提供了生动的河北实践。9月27日,杂技艺人在吴桥杂技大世界江湖文化城门口进行表演。 中新网记者 翟羽佳 摄 河北省委明确提出,要实行高水平对外开放,加快发展更高层次的开放型经济,进一步增强发展的动力活力。从2023年起,河北连续三年将“新春第一会”主题聚焦优化营商环境,加快打造“更有吸引力、更具竞争力、更加富有活力”的营商环境,对外释放出“要把河北打造成为开放的高地、投资创业的首选地”的重要信号。 2025年9月27日,在吴桥杂技大世界,来自匈牙利的知名网络达人“大卫在中国”一边惊讶于吴桥杂技的惊险奇绝,一边和其他人一起录着“这么近、那么美,周末到河北”的短视频。这,也正是河北近年大力打造文旅流量,吸引越来越多海外游客的一个缩影。 在外界看来,无论是已成为“现象级”文旅IP,还是入选全国优化营商环境进步最明显省份,近年不断发生着变化的河北,正在对外形塑一个充满活力、高质量向上发展的魅力省份。而中国吴桥国际杂技艺术节、中国·廊坊国际经济贸易洽谈会这样的国际活动,是桥梁,也是窗口,将这种能见度持续放大之余,官方也期待以此吸引国内外越来越多的人,周末到河北、投资到河北、创新到河北。(完)--> 【编辑:刘阳禾】
《中国新闻周刊》记者:李静 发于2025.9.29总第1206期《中国新闻周刊》杂志 1935年年底,一个冬日的下午,林徽因已经在梁思成的办公室连续工作三个小时。那一年,她和梁思成在山东曲阜考察了孔庙建筑群,并沿胶济铁路途经历城、章丘、临淄、益都等11个县,寻找散落山涧旷野的“文化瑰宝”。归来后,有大量案头工作。此刻,里间只有她一个人,窗户正好可以俯瞰天安门的院子。 “现在是五点三十分。夜幕开始降临,宛如一只银色的飞鸟。整座庭院一片青白,好似落了雪。”这是林徽因眼中,冬日的北平,但是风物的静美无法拂去心头的忧愁,工作间隙,她给好友费慰梅、费正清夫妇写了一封信:“正清,你看,如此美好的景物呈现在我眼前,我内心却感到强烈的不适与厌倦,喉咙尤其沉重,仿佛被一团东西噎住,令我窒息。”--> 在东北大学建筑系任教时经历过“九一八事变”的林徽因,又在1935年目睹“华北事变”,巨变迫近,她的心没法不沉痛。此后的十几年,她在战乱、贫病和一路的撤退逃难中,把自己的所见、所思、所感、所忧尽数写入信件,倾吐给美国的挚友费慰梅、费正清夫妇。尤其费慰梅,是林徽因一生的密友。 后世的文艺作品,惯于津津乐道她少女时期的美貌、才情和感情逸事,事实上,颠沛流离是林徽因短暂人生的主要内容。 在她离世七十载后,今年7月,林徽因的这批英文书信由人民文学出版社首次出版,以中英文对照形式收录于《林徽因全集·英文书信卷(一九三五—一九四〇)》。 “她肯定不是什么女神” 翻开书信的影印版,于葵耐心辨认着一行行潦草的手写体英文,有些信纸非常小,字只能更小,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写不下了画个箭头,又挂到最上面;有些在正文边栏或空白处找块地方,又挨挨挤挤写好几行;还有些不是信纸,纸张质量不好,字迹难以辨认。“抗战时期条件艰苦,纸张宝贵要节省着用,现在誊录就很困难,翻译更考验水平,需要熟悉林徽因的文体,忠实她的语境。”该书编著者、林徽因的外孙女于葵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所以目前仅出版了书信中1935—1940年的部分,1941—1948年的书信亦将后续出版。 横跨十几年的书信信息量很大,不仅详细记录了中年林徽因的人际交往、家庭生活、思想观念和家国情怀,也以林徽因的个人视角,呈现了她所处时代的社会面貌、重大事件以及知识分子的生存和思想状况。这些通信,都被费氏夫妇细心珍藏,哪怕经历诸多离乱,见证许多更迭。20世纪70年代中美建交后,他们把数百封信件的影印版分别交给林徽因的孩子梁再冰和梁从诫。 20世纪90年代,梁从诫曾经撰写了介绍林徽因的文章并在选编《林徽因文集》时摘用过其中的一部分信件。梁再冰曾于林徽因诞辰100周年纪念日之际,第一次提笔为母亲撰写文章《我的妈妈林徽因》。“平日里妈妈梁再冰不常提及自己的家世——外公梁思成忠告她‘最难为名父子’,鼓励孩子自食其力。”于葵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她记得,在外婆去世数年后,太婆(林徽因的母亲何雪媛)托人送来一只皮箱,里面装着外公外婆的老照片和日记、手稿。幼时,这些内容多被斥为“四旧”,也没人懂这些资料的珍贵,但外婆那秀丽的面容、优雅的四合院院落、典雅的服饰,以及书写在照片旁边娟秀的小楷字,一幅幅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中。年岁渐长,她才明白其中的意义:“有时感觉外面一些谈论林徽因的书刊‘离她甚远’,她当然是一个精彩的人物,但肯定不是什么女神,而是有血有肉、非常接地气且烟火气十足的一个人。” 2024年,为纪念林徽因诞辰120周年,于葵根据家族留存史料撰写了《山河岁月:回望林徽因》一书,她想把真实可靠的史实告诉真正关心林徽因的人,林徽因最可贵之处正在于她的“真”。于葵写此书时,觉得唯其如此,才对得起外婆。书中引用了一部分林徽因的英文书信内容,在为这本书担任责编时,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王一珂感觉这批英文书信极有价值:“无论对于研究林徽因还是研究抗战史或是那个时代知识分子的心路历程,都是一套珍贵且独一无二的史料,如果它们不存于世,也就罢了,既然还在,我相信总有一天会出版。” 于葵对翻译编辑出版这些书信也颇有些顾虑,“这些信件毕竟是外婆和朋友以及闺密的私人通信,尊重前辈们的私人空间的同时,我也深受外婆那些‘掏心窝子’的话语的触动,也正是因为这点,写作中我感到这批信件的分量之重,它们的真实性无可比拟,别人再怎么替她说,不如去听听她自己怎么说”。 由于历史原因,费正清夫妇回复林徽因、梁思成的信件绝大部分未能保存,现存只见零散数页费氏夫妇自己的誊录,而无法成为一段频繁来往的历史性书信记录。“不然,两相对照,一定很有意趣。”王一珂对《中国新闻周刊》说,林徽因绝大部分手稿(包括文学、建筑代表作及大量中文书信)也未能保存,现存少量中文手稿亦零散不成系统。 幸运的是,林徽因与梁思成写给费慰梅、费正清的英文书信手稿在费慰梅整理下得以完整保存至今。从长篇打印稿到巴掌大纸片上的寥寥数语,包括那些李庄时期随手“涂写”的粗糙纸片,都被费慰梅装订成册。为保留林徽因的信件,费慰梅还多次将这批书信誊写。 在为书信出版做编辑、校对的过程中,王一珂时常被林徽因蓬勃的感情以及勇敢直率的表达打动。徐志摩去世后,林徽因公开发表的悼念都克制内敛,但是面对朋友,她表达了真实的思念,称他为“最亲爱的故友徐志摩”,认为“他所做的、所为之奋斗的事业远比他讲的要多得多”,坦言“在那些左右逢源、明智理性的人中,他是一股清流”。那些在战争爆发后,仍追求享受和个人地位的文化名人,林徽因直言不讳地表达了批评。当费慰梅抱怨丈夫总忙于工作,她又用自己的婚姻为例子悉心安慰知己,坦诚说出从恋人变为夫妻后感受的区别:“作为妻子的爱比作为恋人的爱要更严肃,后者处于热恋状态,自然会觉得自己飘飘然走在开满玫瑰花蕾的天堂之路上。” “哪有什么书房,她都在厨房!” 身边的朋友都爱她,乃至依赖她,在于葵看来,林徽因的魅力当然在于她丰沛的知识与思想,但不大被外界关注的,是她待人的真诚、热忱以及无微不至的“长姐”之风。林徽因是家里的长女,在她8岁时,父亲林长民又娶了一个妻子,第二任妻子生下4个儿子。复杂的大家庭里,林徽因从小就明白,有些事无法非黑即白地对待,她一面安抚备受冷落的母亲,一面帮忙照顾同父异母的年幼弟弟们。有一次三弟林恒发高烧,她抱着2岁的他,在廊子下面转悠了整整一夜。于葵感慨:“用今天的话说,外婆也是从小被锻炼出了‘高情商’。” 所以,在20世纪30年代的北平,北总布胡同3号院的“梁家下午茶”是一个富有吸引力的“公共空间”“周末好去处”。聚集了一批对文学、艺术和学术有兴趣的文人、学者,成为现代文学史的经典记忆。女主人林徽因当然是其中的核心,梁再冰对于葵回忆说,“林徽因最美的时候就是她说话的时候,充满激情,神采飞扬,每个话题她都有自己的见解,但别人关注她的时候,她也同样关注别人,是一个忠实的倾听者”。 正因如此,亲朋好友一遇到事就找她拿主意。有一次,沈从文和妻子闹别扭,妻子一怒回了苏州娘家,他找林徽因倾诉整整一上午,林徽因告诉费慰梅,自己“煞费苦心地同他交谈,骂他,劝他,与他讨论生活极其曲折,人的天性极其动人之处和遗憾之处”,末了还借给他钱买车票,去苏州找妻子面谈。林徽因是梁林两家弟弟妹妹们的长姐和长嫂,也是尽责照顾家人的主妇,人最多时,林徽因家中甚至接纳了十几位亲友同时住宿。梁思庄是她的小姑子,也是她的挚友,梁思庄丈夫去世后,梁思成与林徽因将她和女儿接来北总布家中同住,弟弟林恒也曾跟在她身边。人们习惯关注在前厅热情招待每一位朋友的她,鲜有人看到不时奔向后院处理大事小情的她。林徽因给费慰梅画过四合院的床铺图,还调皮地招呼好友:“请预订梁氏招待所。” 林徽因说:“早年的家庭争战已给我留下了永久的创伤,以致如果其中任何一丝残痕重现,就会让我再次陷入过去的厄运之中。”她偶尔也羡慕费慰梅嫁了个独生子,不必像自己这样,常常“一睁开眼就陷入了更为棘手的家庭纷争”。诸事繁杂,信中也看到心力交瘁时她向密友倾诉。 厄运很快便来了,却再也不是家庭纠纷那样简单。1937年,“卢沟桥事变”在林徽因的人生中画了一道分界线,她永远告别了北总布胡同3号的优裕生活,先到天津,再去青岛,随后辗转至长沙、昆明,最后搬迁到四川李庄,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颠沛流离。在日机对长沙的一次轰炸中,炮弹就落在距离他们临时住房大门十五码的地方,她和梁思成各自拎起一个孩子往楼梯跑,还没来得及下楼,炸弹就炸了,林徽因被抛到空中,手里还抱着梁从诫,从二楼被抛摔到地上,竟然还能完好无伤。他们奔向防空洞时,又是一轮轰炸,炮弹落在身边,他们心想这回躲不掉了,“宁愿靠拢一点,省得留下几个活着的人去承受悲剧”,所幸这颗炸弹没炸。 即便如此经历,林徽因仍然说,“不会失去勇气,在极度悲观的情况下,我们仍怀抱昂扬的希望”。一路上,他们乘坐“各种材料、也不知什么年代”生产的破旧汽车,有时十几个座位竟然塞进近30名乘客。这样逃难的途中,她那双建筑师的眼睛也没有停止发现美,她指引孩子观看“玉带般的山涧,秋日赤红的枫叶和洁白的芦苇,天上自在飘浮的云彩、古老的铁索桥”和渡船。 走到湘黔交界处的晃县时,她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发起高烧。因为大批军校学员和几班大巴旅客滞留,到处住满了人,即将露宿街头时,幸亏几个空军学员腾给他们一个小房间。她躺在床上发烧41度,旁边隔一个小门板,另一边就是小酒馆,满口脏话的赌徒、当地娼妓、运输司机、山东口音的大兵聚在一起喝酒、赌钱,他们的话飘过来,被林徽因记住,后来生动地写给费慰梅。于葵感慨:“在那样艰苦无助的日子里,重病高烧之中,她还有心去品味复杂的人生,用她那优美生动的语言记录下来。” 卧病几天,林徽因才刚刚退烧,一家人就又匆匆上路,结果破旧的长途车半夜抛锚在了荒山山顶。12月下旬的深夜里,林徽因拉着两个孩子的小手不停来回走动,借此暖一暖几乎冻僵的身体。“前一天她才退烧,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于葵推断,正是这番折腾,让她本已病弱的身躯遭受重创,在昆明,特别是到了李庄病情总暴发,林徽因彻底躺倒了。 一路奔波逃难,她也不再是北京四合院中高朋满座的沙龙主人,而是支撑家庭的妻子和母亲。梁氏一家在昆明住的房子如今仍在,见到其中一间曾被标为“林徽因的书房”,于葵参观时看到了,立刻打电话给母亲:“林徽因有书房吗?”梁再冰回答:“哪有什么书房,她都在厨房!” 那时候,林徽因常常一个人背一个大背篓,把一家人一周的菜在赶集时全背回来。上有老,下有小,她不得不放弃很多文学艺术的创作,来支撑这个家。在李庄时,孩子们穿得就跟狄更斯小说里的流浪儿一样,所以她要缝补那些已经补到不能再补的衣衫,她说,这似乎比让她写一章宋辽时期的建筑史还困难。她仍然在坚持和费慰梅通信,尽管“在现实面前,感情成了一种奢侈,但它不该泯灭在仅存的一线蓝天和敌人的炸弹之间”。 “终有一日我们会在某个地方重逢” 昆明郊区的龙头村,梁氏夫妇有过一段短暂的安稳日子,晃县小旅馆里结识的空军学员成了家中常客。战争开始时,林徽因几次对费慰梅说,不甘心“只是枯坐在这儿”,“必须为信仰而战,以便循着我们足迹的后来者可以享有安定的时代,成就一番事业”。林徽因说起他们结识的这批空军学员,她说既然自己不能上战场,那就要尽她所能给能上战场的空中英雄们一个家。于是这些学员成了梁家的亲人,梁思成和林徽因将他们视作弟弟,梁再冰和梁从诫唤他们为舅舅,后来,他们还作为名誉家长参加了这些小伙子的毕业典礼。 除了照顾家人,最让梁思成、林徽因操心的就是1930年在北平创立的中国营造学社,所幸学社几位重要人员逐渐在昆明聚齐,抢救古建的工作继续展开了。长久以来,林徽因都是营造学社的重要成员,遍踏荒郊野外艰辛考察,却属于不拿薪水的“编外”,如同当年拿不到建筑学位一样,既无名也无分。 16岁和父亲游学欧洲,林徽因便已经将建筑选定为自己的专业。可是那个时代,在西方,这一职业也未能接受女子,中国更是尚无建筑这一学科,建筑仅被看成劳作之事,官学儒生不屑与匠人为伍,与女子更是毫不沾边。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林徽因仍立志成为一名建筑师,为中国带回一门新的学科,孤身闯入当时还属于男人的世界。“她有‘逾矩’的胆识,放在今天,可以叫思想先锋吧。”于葵说。 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建筑系不收女生,她只能迂回“斗争”,以美术专业进门,再“曲线救国”选修建筑课程,毕业时获得美术学士学位,之后又到耶鲁选修了舞台美术课程。2024年,宾大将这个迟到近百年的建筑学士学位追授给了林徽因。“我们今天推崇的跨学科,林徽因在百年前就已先行实践了。”王一珂对《中国新闻周刊》感慨,所以《林徽因全集》与任何名家全集都不同,分为建筑、美术、文学三个板块。 梁思成进入建筑行业,也和林徽因有关。当年他从清华学堂毕业正在为出国留学做准备,当他听到林徽因对建筑学专业富有新意的描述后,立刻意识到这门专业正是自己所擅长与追求的,建筑成为他们一生的事业和纽带。 战争中,贫困交加的林徽因在李庄病榻上写下了四万多字的《现代住宅设计的参考》,谈战后重建,它几乎是当时最新的建筑需求与理念。那时,全世界建筑师都在考虑战后重建以及城市规划等问题,身处偏僻乡下的林徽因与世界同步。梁再冰说:“我妈妈当时病得要死了,可躺在床上,她想的还是抗战后中国怎样建设,甚至怎样为低收入人群建设廉租房。” 战后回到北平,为了创建清华大学建筑系,重病的林徽因几乎拼尽全部气力。吴良镛回忆清华建筑系初创的情景时曾感慨:“林先生对这个系的成长操心最多”,“她躺在床上,把一个系从无到有地办起来,虽然经常卧病,她却能运筹帷幄,她是一位事业的筹划者、指挥者,能协助我们解决颇多难题。可惜,这些并不十分为人所知,教师名单中并没有她的名字”。 身为“梁思成太太”,投入诸多考察和学术研究并做出重大贡献,却没有头衔也没有名分,这是林徽因一生学研生涯的常态,她不计较,愿做“幕后英雄”,与同人或晚辈分享自己的思考和成果,也不求回报。 中国古建筑学家罗哲文曾是营造学社的年轻成员,他后来对梁再冰回忆,那时自己年纪尚轻,不知道怎么深入这个领域,是林徽因手把手耐心指导,为他选择入门书籍,甚至告诉他最好从哪一行看起。被誉为“敦煌女儿”的常沙娜也是林徽因的学生,那时,林徽因已经长期卧床,她在病床上支一张小桌,稍有力气了就写写画画,把学生叫到跟前,给他们授课。常沙娜21岁设计的中国首块国礼丝巾,就是在林徽因的指导下完成的。 她一生挚爱她所选择的建筑事业。就在文章开头所说的那个1935年的冬日下午,林徽因写给费氏夫妇的同一封信中,她曾许下一个小愿:“亲爱的正清,终有一日我们会在某个地方重逢,对吗?你知道,我想那时我已步入暮年,为了能更好地做些工作,我应该会远离世人和琐事。” 所幸,1942年费正清被派到中国工作后他们又再相见,可是,她未曾如愿走入她所期望的真正暮年,更未能“远离世人琐事”。1955年春,林徽因由于病情急剧恶化被紧急送往同仁医院。就在此前不久,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她为了挚爱的古都北京,为了珍贵的文化遗产,仍然一次次拖着病弱的身子挺身而出,慷慨陈词……命运没有给她更多时间。1955年4月1日,林徽因离世,年仅51岁。梁思成为她设计了墓碑,上面写着:“建筑师林徽因墓。” 《中国新闻周刊》2025年第36期 声明:刊用《中国新闻周刊》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编辑:王琴】